高校观察:站在十字路口的高校辅导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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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称提升困难、发展通道受阻的现实使得很多辅导员不得不接受“高校边缘人”和“讲师过一生”的事实,这也是造成辅导员队伍不稳定、流失严重的重要原因之一。
■本报记者 韩琨
河北省教育厅日前发布高等学校教师资格认定相关文件,规定“高等学校中的专职辅导员可以申请认定高等学校教师资格,任教学科原则上应为思想政治教育类或就业指导类”。这一规定对于河北高校内仍在思考个人职业发展的辅导员来说,提供了一个明确的思考方向。而对于目前在自我定位和发展途径方面都有些茫然和尴尬的高校辅导员群体而言,这也给他们带来了一线曙光。
24小时开机的日常
高校辅导员可以说是高校教职工队伍中十分重要却又颇为特殊的一个群体。他们与大学生的日常学习、生活密不可分,每一位大学生都或多或少地与辅导员打过交道。关于辅导员的日常工作,山东大学制作了一部名为《山大辅导员的一天》的微电影,形象而生动地展现了一位高校辅导员的普通一天。在微电影中,辅导员忙碌的身影和场景快速切换,连吃饭的时间都会接到意料之外的家长电话。
这部微电影同时提供了更为直观的数据:在山东大学,每位辅导员平均每天接听学生电话23个,接收短信约70条,每学年随堂听课约20次;平均每位辅导员建立并整理学生档案,每生5条,共计约3000条,每年参与奖助学金评定工作涉及金额高达33.9万元,平均每年和学生谈心谈话400次……工作之细碎繁杂,可见一斑。
具体来说,辅导员每天要处理的事务并不局限于一定的范围,只要和学生有关,只要学生找上门来,无论是学业上的困难,还是生活中的宿舍关系、情感问题,甚至是超出学校范围的社会活动、求职等问题,辅导员都要打起精神来帮学生解决。
“我们的手机都是24小时开机,这是规定。”对于平时的工作状态,辽宁省某“211工程”高校专职辅导员章天这样向记者描述道。就拿最近这几天来说,虽然学生们已经陆续期末考结束,但章天却并没有享受到暑假的轻松。“只要有学生在学校,我就不能放假。”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部分高校,辅导员(有的高校也称班主任)并非由专职人员担任,而是由学校党、团干部或者学院的专职教师兼任。但是,就工作的质量而言,这类兼任性质的辅导员大多比不上专职辅导员。
北京某“985工程”高校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副教授告诉记者,几年前,自己曾经担任过一届学生的班主任,但那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为了职称晋升。他坦言道:“学校有规定,要评副教授必须有担任班主任的经历,这是硬性条件。”
回顾自己的辅导员经历,当时还要承担教学、科研压力的他表示,作为辅导员的自己的确没有投入太多精力在学生身上。“我只能说我尽力了,毕竟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过体验才知道,专职辅导员他们也不容易啊。”这位副教授补充说,作为在高校读书、任教多年的“资深人士”,以前他对辅导员群体抱有一定的轻视态度,在自己亲身体会之后,这种印象有所改变。
颠倒的角色功能
教育部2006年印发的《普通高等学校辅导员队伍建设规定》明确指出,“辅导员是开展大学生思想政治教育的骨干力量,是高校学生日常思想政治教育和管理工作的组织者、实施者和指导者。”换言之,高校辅导员最重要的职能还在于做好学生日常的思想政治教育工作。
在采访中,结合当前大学生思想面貌现状,章天向记者重申了思想政治教育工作的必要性和重要性。然而,几位辅导员或有过辅导员经历的采访对象却不约而同地向记者表达了同样的感受:现在高校辅导员所发挥的主要功能与其原本定位产生了不小的偏差。
“现在,辅导员成了学生的‘保姆’‘管家’,工作内容多而杂乱,几乎学校里出的所有和学生有关的事情,相关工作人员或者教师都会跟学生说‘把你们辅导员叫过来’。”上海市某高校曾担任辅导员的朱方感慨道,辅导员一人需要对接学院、团委、教务处、学生处、保卫处、就业处等多个单位,“辛苦不说,完全是在打杂,弱化了对学生进行思想教育的本职工作。”
“事实上,我们还给学生们上课。”章天说。“心理健康讲座”和“就业指导”是大学里常见的由专职辅导员担任教学任务的课程。
而在此之外,章天也承认,学生就许多学业上的专业问题前来求教时,不具备专业背景的辅导员欠缺指导能力。以章天所在的学校为例,为解决这一问题,学校在专职辅导员之外为学生配备专业教师担任的“兼职”辅导员,作为补充。这样一来,学生们就可以更加方便地获得老师在专业上的指导,而章天等辅导员则会在这一过程中尽量帮助学生获得恰当的指导。
从思想政治教育工作者到事无巨细悉心关照的“管家”,辽宁师范大学政治与行政学院教授张爱军对此的表述是:“从现实来看,辅导员在思想政治上并没有做什么具体的工作,而在学生的行为上却花费了巨大的精力。”
发展道路受阻
应该可以说,和上文中提及的那位副教授的想法差不多的人并不少。在高校中,的确存在对辅导员群体的刻板印象,就连辅导员本身,也觉得自己在高校内身份“尴尬”——既不是专门从事学术研究的教师,也不属于完全意义上朝九晚五的行政序列。
“就待遇而言,据我了解,我们和同样的专职教师相比,是差不多的。”章天告诉记者,尽管待遇差不多,但专职辅导员中并没有多少人是打算做一辈子辅导员的,在他们看来,专职辅导员的职业发展通道还是要往两条路上走。
“基本上就是这两条路,转岗做教师,或者谋求晋升,在团委或学校其他部门工作,但这些都不容易。”章天说。他补充道,有一些前辈“做了一辈子辅导员”,职称职级也许有所晋升,但是岗位始终不变。“毕竟学校里竞争激烈,晋升难度大。”
而说到转岗成为专职教师这条路,章天的说法与河北省教育厅的规定类似,方向主要是思想政治教育类或就业指导类。“往其他学科或者专业方面转基本不可能,毕竟专职辅导员绝大多数是硕士,学历层次不够。”
虽然所在省份不同,但章天在职业发展方面感受到的困惑得到了来自江苏省同行的数据支持。2014年,江苏大学教师周慧莲对江苏省十所高校的辅导员所作的调查显示,在职称和职务这两个体现辅导员职业生涯发展层次和发展状态的重要指标上,情况不容乐观。“69.8%的辅导员是讲师职称,副教授职称仅占7.4%,副科和正科级别的辅导员共占71%,副处级辅导员仅占3.7%,没有正处级。”
周慧莲指出,职称提升困难、发展通道受阻的现实使得很多辅导员不得不接受“高校边缘人”和“讲师过一生”的事实,这也是造成辅导员队伍不稳定、流失严重的重要原因之一。
“尽力做好每一天”
2011年,朱方以辅导员身份留校工作。如今4年过去,他的工作岗位已经调到了学校的组织部,成为管理岗的一名工作人员。
说起这样的工作变动,他向记者表示:“在我们那一批辅导员里,我确实是算幸运的。很多人都只是想把辅导员岗位作为一个跳板,但是之后如何发展,就因人而异了。”
但是,说起对后来人有什么建议时,朱方却表现得相当谨慎,丝毫没有被自己目前在别人眼中“还不错”的情况所影响。
“喜欢高校环境,喜欢与学生打交道的人可以考虑辅导员这份工作,但是,一定要作好压力大、发展前景不明朗的心理准备。”此外,他还向记者透露,工作两三年后,有离职打算的辅导员比例不低。
“另外,我了解到,在学生比较强势的高校,辅导员的存在感就相对较弱,至于以后的发展,确实不好说。”朱方补充道。
而章天则表示:“这只是一份普通的职业。每个人在作出职业选择时,都有自己的综合考量。”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记者采访前,章天在忙完一天的工作后,还见到了几位以前带过的学生。他们已经到外地就业,这次碰巧回来,就来看望这位当年的辅导员。对此,章天十分高兴,他说:“能够看着学生们四年的成长,毕业后他们还记着我,就是我做这份工作最有成就感的时刻。”
至于未来的工作发展,章天的打算是,尽管两条晋升通道看起来都很难,但他还是要同时努力,争取最好的结果。尽力做好每一天的工作,就是他的规划。
《中国科学报》 (2015-07-30 第5版 大学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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