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高考由升降梯变立交桥 寒门学子上名牌大学可跃龙门？

编者按：近年来寒门学子上名牌大学比例不断下降愈发引起社会关注。今年高考前全国具有农村学生单独招生资格的95所重点高校公布了针对农村考生的“专项福利”。重点大学单招农村生能否真正打通学子心仪高校的通道？针对此话题，搜狐教育独家推出2015利群阳光特别调查策划：寒门学子上名牌大学的政策逻辑。截至5月30日，共79842名网友参与了调查，搜狐教育邀请了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储朝晖解读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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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牌大学农村生比例下降：农村教育质量偏低、招生机制过于看重分数

　　搜狐教育：有近六成网友赞成农村生继续通过上大学改变命运，您是怎么评价这个调查的？

　　储朝晖：短期的一两年，上了大学的农村学生可能会遇到一些问题，比如就业的问题。但是到三年五年以后，上过大学跟没上过大学还是有很大的差别。农村的孩子通过上大学可以拓宽视野和人际关系等等。而且从统计值来说，大部分农村孩子还是通过上大学改变了命运。从一个相对长的时间跨度来说，上大学是改变农村学生命运的一个重要通道。

　　从农村、城市之间的差距来说，农村的孩子确实通过上大学才能有机会进到城市。实际上从其他国家的发展情况来看，只有当这个社会的层级变得更少、各个层级之间没有明显的差距甚至人人平等的时候，上大学改变命运的作用才能降低。但是现在中国整个社会还存在比较明显的层级，上大学依然具有改变人层级的作用，就是说这个奠基依然存在。农村生上大学改变命运的作用还是显著的。

　　搜狐教育：43.24%的网友认为农村生考不上大学就会读高职，您觉得这个与现实是一致的吗？还是就说明农村生的观念就已经改变了？

　　储朝晖：这个百分比也是基本上符合现实的。但其实农村生考不上大学选择读高职并不是一个主动的选择，而是被动的。很多人做这种选择是处于一种无奈的选择，他没有别的选择，读高职还是抱有一种期望，即通过高职改变自己的命运和现实情况。

　　搜狐教育：您如何评价名牌大学生农村孩子上大学的比例，连年下降的现象呢？

　　储朝晖：农村的中小学教育质量整体偏低，这些年与城镇较好的学校之间的差距在拉大，这是一个主要原因。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我们现有的招生、选择机制存在问题。现在的招生机制过于看中考试的分数，而对学生整体的状况缺少全面的了解，这两个原因导致了重点大学农村生比例下降。

　　行政指标“照顾”农村生上名牌大学易出现暗箱操作

　　搜狐教育：您怎么看待名牌大学单独招生农村学生？

　　储朝晖：目前我们的高考招生制度本身是很不公平的，原因就在于用一个标准来评价所有人，而不是全面的去看这个学生的智力、发展过程、发展潜力等，导致农村特别是贫困学生处于一种不公平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有多种解决方式。一种解决方式是现在采取的行政给指标的办法来解决，今年大概5万个指标“照顾”农村生。另外一种是通过比较专业的方式，比如说划定某一个区域内考生的等值线。还有其他的办法就是对学生进行更加全面的评价，进行更加专业的评价。

　　很多时候我们采取的是通过行政手段来解决问题的，但这种办法也是存在缺陷的，正如调查中33.45%的人认为的，这种操作可能还会出现学籍空挂、资格造假等暗箱操作和不公平。行政手段本身就有些缺陷，它没有专业的判别能力，会造成新的问题。现实中我们也调查了一些县市，在过去几年实施这种行政给指标的方式确实造成了这样的问题。所以从长远看，还是应该用更专业的方式来解决农村考生的不公平的问题，不要简简单单用行政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改革招生机制让高校有更多的自主权

　　搜狐教育：您能否详细谈谈改革招生机制要从几个方面入手呢？

　　储朝晖：改革还是要扩大自主招生，让学校有更大选择学生的权利，让学校更多的去依据自己的判断来选择学生，而不是仅仅依据统一考试的成绩。实际上学校都希望招到比较好的学生，但现在很多部门就仅仅用行政方式来解决。其实国外也有很多的方式，比如我讲的你生活在哪个区域教育状况怎么样都会给你一个参数。比如北京的海淀区考80分，怀柔的考生考70分就可以了，这就是等值的看待。这是比较科学的。总的来说就是建立专业的、规范的选择机制，而不能仅仅靠新的指标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搜狐教育：下一个问题，超过七成的网友认为，单招农村生的有些条件非常苛刻，您认为这个问题存在吗？

　　储朝晖：如果是自主招生包括学校单独招农村的考生，我认为学校还是有权利提出自己的条件。但也有高校提出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比如有学校必须让学生在平常考试排在年级前3%、5%就有不太合适。这种要求还是以考试来决定的学生的选拔，而且考试本身就有偶然性。一个大学有提条件的权利，这个条件也应该依据专业的规则来设置，而不能简单的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说到底还是各个高校没有建立自己专业的招生团队，招生办主要还是一些行政人员，调查中说的有些学校提的不合理要求说明他们的招生是不够专业的，只是简单的划一个杠，缺少专业的招生团队对考生进行比较全面、客观的考察。还有一所学校要求学生所在中学必须为省级示范中学。但省级示范中学现在在很多地方已经被叫停了，所以这个要求至少是对各个地方的情况不太了解，又是以学校选学生，这是本身也是存在问题的。

　　为什么今年的自主招生不是由学校来报名，而是由考生来报名呢？主要原因也是考虑到这样一个问题，由考生自己确定是否有条件报考，而不是看你在哪个学校上的学，这个我觉得是很重要的。所以提这个学生在哪一个哪一类学校，在什么示范学校这个要求是不恰当的。

　　现在的综合素质评价变成了绝对状况的评价

　　搜狐教育：八成的网友认为综合素质评价会让农村生吃亏，您怎么看待？

　　储朝晖：现在的综合素质评价缺少专业客观的标准，本身就不科学。但怎么让综合素质评价客观公正、专业可信，做到这一点短期内还很难实现，因为它是一个专业的问题，需要有长期的积累。而且综合素质评价本身受到很多权力的左右，没有相对完整的独立性，容易被人看作是走后门或者走关系的渠道。这样一来农村的学生更吃亏。解决这个问题要让综合素质评价更加专业化、更加客观公正。

　　综合素质评价不是单项某一方面进行评价。但是现在讲的综合素质评价，实际上是看绝对的东西。看他能不能唱几首歌、能不能弹琴等等。我们现在很多地方做的综合素质评价还是绝对的状况的评价，而不是真正的综合素质评价。

　　建立扁平社会，让高考由升降梯变立交桥

　　搜狐教育：解决农村年轻人的知识无力感，您认为最重要的或者迫切要改变的是什么？

　　储朝晖：这是一个社会问题，都不是教育的问题。社会的贫富差距导致很多人一出生家庭受到很多限制。要解决这个问题，是要整个社会有整体的设计，要建立一个平等、扁平的社会。

　　从全局来看还是要尽可能推动高考招生的专业化，不要仅仅指望用行政的方式来解决现在高考招生中的问题。我认为政府还是要放权，把权利放给专业的组织，同时要建立规范，要监督，要公开透明。实际上，我们高考招生面临的改革不是教育领域的改革，而是整个社会的改革，最关键的是要改革高考招生的管理机制，然后才是招生。在这个基础上由专业组织来确定怎么去评价、怎么去测试。然后有招生的主体怎么去测试、怎么去评价。这样一来，才能够顺着往前走，才能够促进招生专业化的进程。否则的话，高考的招生依然是在浅层次的非专业化的层面去兜圈子，很难有改善、改良的可能的。

　　我不是讲不要用行政手段，而是不要仅仅用行政手段。行政手段要，但行政手段要依据专业的基础来作出自己的判断、选择。现在仅仅看到有行政手段。

　　首先从幼儿园教育开始就应该保证农村的孩子特别是家庭贫困的孩子上学的基本条件。

　　其次要建立专业的考试测评体系。现在的考试测评体系不专业，整体的评价学生不要仅仅单凭一个方面，看到这个学生在什么样的条件下取得的学业成绩。这个在国外很多高校招生的时候已经是通例，但是我们现在行不通，现在反而只看一个死分数，这是肯定有问题的。

　　再者多元化培养学生。不同的学生个性不一样，但现在过于单一了，学生的天性很难发展。

　　最后从宏观层面上还是要建立平等、扁平的社会，让高考本身由升降梯变成立交桥。升降梯是把学生送到不同的层级，而立交桥就是把学生送到不同的目的地。但是如果这个社会没有变得扁平，高考招生就做不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