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在孩子黑名单列表中，看到了自己……

　　我移民到瑞典已有6年，这6年的见闻，颠覆了我30年的认知。事情要从我刚到瑞典说起。

　　某个周末，我赶着去一家商厦开会，于是，我跟同事乘上了前往酒店的会议车。我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还需要多长时间我才能赶到目的地。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差点令我从椅子上飞出去。原来，前方发生了重大交通事故。

　　我站起来，透过车窗，发现前方道路早已堵成了一条条长龙阵。我不禁叹气：“看样子要堵很久啊！”我频繁看表，十分钟过去了，车子纹丝不动，我愈发焦躁起来。突然，我注意到旁边车子的副驾上，坐着一个跟我女儿年岁相仿的小姑娘。她正捧着书，津津有味地阅读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我很欣赏这种乖巧，热爱学习的孩子。

　　安静念书的女孩，勾起了我对女儿的念想。于是，我掏出手机，拨通了手机。“是我。”手机那端传来喂的一声，我迅速回答到。“妈妈，有事吗？”凉凉的语气从话筒中飘来。“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考得怎么样？”前天我刚跟女儿的班主任沟通过，知道女儿上周的考试成绩会在今天公布。

　　“……”手机那头沉默了许久，我仿佛能想象到女儿正皱着眉，抿着唇，一脸苦相。“没考好？！”我不禁提高了声调。“……还行，中等吧……”犹犹豫豫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我瞄了一眼窗外，长长的“车龙”仍是一点要运行的样子都没有。焦躁中，怒火窜上心头：“什么叫中等？中等就是没考好！找那么多借口干什么？”“嘟嘟嘟——”那端沉默了一阵后，传来了手机挂断的声音。

　　“你！”我感到异常憋火，抓着手机，有一种想直接把车窗砸烂的冲动。但理智告诉我，这种做法除了会让警察找上我外，没一点助益。深呼吸6回合后，我终于冷静下来。车子里的其他乘客们，也开始焦躁不安。频繁的手机按键声仿佛成了烦躁的协奏曲。

　　车上。一个家庭妇女装扮的华裔妈妈引起了我的注意。手机被她紧紧攥在掌中，她嘴唇飞速张合着，额上浮着细汗。似乎，在谈什么重要的事？她的神情激起了我的探知欲，我竖起耳朵，极力想听清楚她在说些什么。

　　“我给你报的课外班你喜不喜欢啊？”家庭妇女如是说。“单元测验的分数是多少？”“学校住的舒服吗？”“下次考试你打算考几分啊？”车上略嘈杂，很多话我没听清，但是上面的几句话却飘入了我耳内。我虽没听到她孩子的回答，但从她无奈的表情不难推断出，这场谈话非常失败。因为，在通话的最后，似乎是对方先挂了手机，她一直盯着手机发呆。

　　又一位跟我相同遭遇的不幸妈妈。我扶额叹息。我不禁回想起，最近，我的女儿似乎对我越来越反感了，每次跟我通电话，她都会选择用嗯、啊、哦、是，一系列的单字来敷衍我。面对面谈话时，她则会频繁看表，仿佛跟我相处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一个可怕的念头蹿入脑海中：“我，是不是在无意中，成了女儿最讨厌的人？”想到这，我下意识地望了望那个还在发呆的华裔妈妈。

　　瞬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张口就问孩子学习怎么样，似乎是华人家长的通病。而这种习惯，哪怕移民了，开始接受西方教育思想后，也很难在短期内转变。事实上，家长的这种行为在孩子眼中，非常讨厌。而这，也是我们不招孩子待见的根源所在。

　　当我开始检讨自己行为时，12岁的女儿终于向我敞开心扉。她叉着腰，一板一眼地数落着我的不是。那模样像极了小大人！“国内时，我考了95分，你只会问我为什么丢了5分？错在哪里？为什么会出错？你关心的只有我缺少的部分，哪怕我的成绩在班里第一，你也不会表扬。”

　　孩子6岁时，我们就举家移民到了瑞典，所以，女儿接受的基本都是瑞典教育。瑞典从来都不是一个揪着孩子分数不放的国家，女儿之所以扯出国内的事，可见，当时我的反应给她带来了极深的阴影。女儿仍在滔滔不绝：“可是我同学（瑞典同学）的爸妈则会对他们说：‘你这回考得不错耶，你是怎么准备的？得了这么好的成绩！’”

　　“如果他们成绩不理想，他们的爸妈也只会问是否需要帮助，可是你……”说到这，女儿的眼眶红了，我回想起，刚刚移民到瑞典时，女儿因为语言不通，成绩受到影响。望着女儿满屏的C，我冷言冷语讽刺了她近半年。

　　每次，女儿都低着头匆匆从我身边跑过，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点燃我的怒火。

　　如今，对着女儿，我不再张口闭口问成绩。笑容渐渐回到了女儿脸上。前几天，女儿还主动跟我分享了她的小秘密。她眨巴眨巴眼睛，说：“妈妈，千万别告诉别人哦！”我们母女相视一笑。在此，我仅想提醒家长们，别再追着你的孩子问成绩，你的步步紧逼，只会让等待成长的枝叶瞬间枯萎，一朵花的开放需要时间。

　　作者：东隅（孩孩优入驻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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