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自述”之十四:《我成长路上遇到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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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新疆
这是2015年年7月12日在新疆最北端的喀纳斯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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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说:吃水不忘掘井人。
一个有良心的人,不会忘本。无论到什么时候,无论在事业上取得多么辉煌的成就,具有多高的社会地位,都不会忘恩负义,忘记那些有恩于己的人:一是不会忘了养育自己的父母,一是不会忘了栽培自己的老师。
年轻人想得多的是未来,老年人想得多的是过去。人到老年都好怀旧,怀念人生旅途中经历过的事和有过关联的人。这大概是老年人独特的年龄心理特征。特别是逢年过节,“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
每个传统节日到来之际,我都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教过我的老师。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虽然,他们大都不在世了,但他们的音容笑貌,至今还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我出生在农村。没有上过幼儿园。我这一生,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上学读书十六年。初小四年,高小亮年,初中三年,高中两年,大学五年。接受过无数老师的谆谆教诲。
最使我难忘的是中小学时代,让我的摆脱蒙昧、混沌状态的启蒙我心智的老师。
韩愈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
是这些默默无闻的老师,开启我的智慧之门,教我识字、读书、学知识,循循善诱,引导我对知识、对学习逐步产生浓厚的兴趣,一发而不可收。
是他们对我进行行为习惯和道德启蒙,教我遵守纪律,尊师敬老,讲究卫生,上课举手发言,参加活动要排队,教我分辨是非、善恶、美丑,引导我认识社会,认识人生,教我学做事,学做人。
他们就像是传递接力棒一样,把我这个出身贫苦的农村孩子送到北京的高等学府。
这些启蒙老师犹如我的再生父母,都是我心目中的“贵人”。我永远怀念他们,感激他们。
初级小学
1949年,六十七年前,我8岁,进入本村小学。
小学在我们村子的南头儿,校门朝北。方方正正的一个院子,东、西、北都是平房,为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靠南边面对操场的是一个坐南朝北的大戏台,上操、开会、看节目、看电影都在戏台前边的操场上。在这个地方,我生活了四年,度过了我难忘的童年。
我接触到第一位是李谦老师,男,中年,我们村北边的北五夫村人,高个子,慈眉善目,说话、走路都是慢悠悠的,语文、算数两门课他一个人教。是李老师教我认识“人,手,刀,口……”,教我学会加,减,乘,除,告诉我见老师要鞠躬,上课要遵守课堂纪律,教我学做值日生,打扫教室,擦窗子,擦黑板……
我是学校第一批少先队员。不知怎么的,李谦老师选中我做代表,在学校发展第一批少先队员的全校大会上发言,谈谈入队的感想。我哪里会说呀,况且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站在全校同学面前说话,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呀,很胆怯,肝儿颤,我哪儿敢说话呀。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吗。
我想临阵脱逃,是他信任我,鼓励我,给了我勇气,是他一句一句地耐心教我说什么,怎么说,手放哪儿,眼睛往哪儿看……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切身体验了在众人面前讲话。
第二位是女老师,姓彭,个子不高,是我们村西边的刘村人,她像姑妈、姨妈一样和蔼可亲,给我们讲树上有十只麻雀,用枪打死一只,树上还剩几只……
但该严厉的时候,她却丝毫不放任。记得有一年夏天,我们几个男同学偷偷地到村边的瀦龙河里光着屁股下河游泳,这是学校绝对禁止的。被发现后,彭老师一反常态,声嘶力竭地训斥我们,还被罚站。
我不恨彭老师训我们罚我们,长大后甚至由衷地感激她。因为确有同学私自下河游泳被淹死的。是彭老师坚决地制止了我不知深浅的鲁莽、冒险行径,对我有救命之恩,至今我一直对彭老师心存感激之情。
第三位老师是吴老师,男,也是刘村人。印象最深的是他镶着一颗金黄色的,锃光瓦亮的金牙。这位老师爱护学生,很有亲和力,说话很幽默,老是说笑话逗同学们乐。吴老师带给我们童年很多的欢乐。
第四位老师是戴老师,男老师,是我们村东北方向的一个叫戴家庄村的。
记得一次下课后,我班比我大好几岁的同学赵建国,别出心裁,出主意要我闭上眼,他拉着我的手,跑着去厕所。我从未亲身体验过,觉得很好玩,就答应了。我们一路小跑,快到厕所的时候,闭着眼就闻到厕所的骚臭味儿,我主动睁开了眼,平安无事。
从厕所回教室同样是我闭着眼跑,快到门口了,他也没说让我睁开眼,一直“盲目”地奔跑,“咣当”一声,我便重重地一头撞在墙角上,右眼眉中间撞出了一个跟小孩嘴一样大的大口子,流了很多血。
是戴老师二话不说就抱起我,急急忙忙跑着找村的医生上药包扎,又送我回家。母亲听完戴老师的述说,一句也没有埋怨学校老师,只是一个劲地向带老师鞠躬赔礼道歉,说没管好孩子,让老师费心了。
我上小学那会儿,小学分两个阶段:一至四年级叫”初级小学“,五至六年级叫”高级小学“。
高级小学
1953年,12岁,我进入“高级小学”读书。
高级小学在西曹佐村,我村东北方向,离我家五里地。每天来回十里地,春夏秋冬,风雨无阻,我跑了整整两年。
学校在村子的中间,是个大四合院,东西南北房都是教室。老师的办公室在四合院西侧的一个小院。高级小学招收周围十来个村子的学生,共四个班,一个年级两个班。
在高小,教算数的是两位赵老师,一个年轻帅气,一个是五十多岁、老学究式的老先生。
我们河北的男人有个习惯,一年四季头上都包着一个羊肚毛巾。山西、陕西男人头上也习惯包着一个羊肚毛巾,只不过他们是把“结”打在前头,而我们河北男人则是把“结”打在脑后,就是《地道战》电影里的民兵那样的形象。
我的这位老赵老师,矮胖,光头,就像我们学生的爷爷。头上包的是我们当地手工生产的一条白色的土布,虽不是雪白,但总是那么干干净净、舒舒展展、利利索索的。算数教得非常好,简直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我觉得算数一点儿也不难,很有意思,也很容易学会,是这位老赵老师让我喜欢上了算数课。我们同学还曾去过他在东曹佐的家。
另一位赵老师叫赵旭阳,师范学校毕业的,也就有二十多岁。英姿飒爽,风流倜傥,高高的个头儿,很精神很帅气。他教得也很好,对学生要求、管理严格。记得一次上课,我回头跟同学说话,这个赵老师发现了,边讲课边用粉笔头敲我的脑袋提醒我,很疼,现在想起来还都觉得脑袋瓜顶不大舒服。我没有记仇,觉得老师管得对,他是提醒我遵守课堂纪律。十多年后,我大学毕业,在北师大附中工作,这位赵老师到北京给学校采购体育用品,特地找到我,我给老师妥善安排了住处,并请老师吃饭,深叙师生之情。
地理课老师姓蒋,好像是教导主任,讲课好。历史课是校长教的,人很严肃,同学们都敬而远之,印象不深,所以不记得校长姓什么了。但我记得校长的粉笔字、毛笔字写得非常好,非常秀气、整齐、规矩,学校的壁报都是他亲自书写,至今我还都有印象。
我还记得学校厨房的大师傅是个残废军人,脸上、胳膊上有明显的疤痕。我们带的中午饭,都是这位师傅给我们用厨房蒸锅加热,让我们学生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所以记得。
初级中学
1955年,14岁,我小学毕业。
因为我的功课比较好,我们县有两所中学,老师们鼓励我舍近求远,到离家七十里地的河北安国一中报考,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所河北省立重点学校。我从未离开过我们县的范围,是老师不遗余力地鼓励、支持,我才有了勇气走出县境,进入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
那年,我们高级小学一起去报考的有十几个同学,具体是多少个,不记得了。我印象中是“一大群”,就跟打狼似的,一路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步行七十多里地,到安国一中投考。那年,我才14岁,在我的同学中年龄最小。
那个时候的孩子皮实,不娇气,家长也不娇惯。要是现在,14岁的孩子,甭说步行七十里地,就是走七里地,家长也舍不得呀。
考试结果,出人意料:最终只有我一个人被学校录取。没有老师的鼓励,我很难冲出我们县界。
我被分在六十七班。据说,我们这所学校是抗日战争之前创办的,我们的班次是从创办时期一直排下来的。
我们班的班主任是位中年男教师,叫平文耀,教我们地理课。他人很好,对学生和蔼可亲,就像我们的父亲。学校没有教师宿舍,都是在校外租住,我们同学曾经去过平老师的家,他家有三四个孩子。平老师说话有稍许的口吃,但课讲得非常好,清清楚楚,有条有理,易懂易记。平老师的中外地理课,像是给我们打开了一扇窗子,开阔了我们的眼界和心胸,带领我们的走向了全国,走向了世界。
回想起来,我现在从事的教育科学研究,干的是著书立说这一行,这跟我在中学遇到的老师有直接的关系,是中学的语文老师让我爱上了语文,爱上了写作。
初中阶段语文老师是位王老师,男,胖胖的,得有五十多岁。老师的鼻炎很严重,讲课常常间断。王老师课讲得很好,很有激情,我喜欢他上的语文课,但那个时候还没有使我爱上写作。
到了高中阶段,我才渐渐地迷上了作文。我走上写作这条道路,一个是感激吴雨同老师,一个是李谦老师。
我从事著书立说着个行当,很多人以为我出身书香门第。其实,我家世代为农,从来没有出现过读书人。小时候,记得我家只有过一本书,那就是“黄历”。小学阶段,落后的农村学校没有图书馆,读的书就是小学课本,没有读过一本课外书。
到了中学,情况就不一样了。我们学校原来是一个天主教教堂,学校有很大的图书馆,像是一个做礼拜的大礼堂,非常豁亮,藏书很多。图书馆的老师是我们中学校长王席徵的夫人,不高的个子,胖胖的,人非常和蔼可亲,戴着老花镜,就像个奶奶。我是图书馆的常客,跟管理图书的老师很熟,老师记住了我,很喜欢我。
初中阶段,我看了很多的书,主要是赵树理等作家的书。上大学之前,我未曾买过一本课外书,交伙食费都有困难,哪里有钱买闲书啊!那个时候看书很认真,因为书不是自己的,到期还要归还图书馆。因此,读书效果很好,至今我还都记得中学阶段读过的那些书的名字。
高级中学
高中,1958年考上的。那年我17岁。
我上的是两年制的文科班,也叫“跃进班”,学制减少了一年。语文老师先是吴雨同老师。
吴老师个子不高,瘦瘦的,说话、做事严谨,干净利索,走路也快,可谓“短小精悍”。
他的课讲得非常好,他能够把课本上文字变成五彩斑斓的图画,课文的内容就像是幻灯、电影那样展现在我们面前,栩栩如生,引人入胜。是吴老师让我发现,平淡无奇的文字背后是那样的丰富多彩,是那样的美妙!
吴老师分析课文,就像“剥笋”似的层层剖析,让我懂得了写文章要有逻辑性有“层次”。或由内到外,由外到内;或由大及小,由小及大;或由近及远,由远及近;或由宏观到微观,由微观到宏观。我觉得吴老师真的很神!
吴老师讲课,都使我入迷了,欲罢不能,欲罢不忍,每天就盼着上吴老师的课。
另外一位李谦老师是接吴老师的接力棒的。他是北京人,好像是北京师范学院毕业的。留着小胡子,留的是分头,高个,帅气,就像是我们学生的大哥哥。他从北京带去的点心分给学生吃,甜极了,我这个农村来的孩子,哪里品尝过那么甜美的点心!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点心,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吃所未吃!至今还是回味无穷……
是这位老师教我们写作,几乎每周都要作文两次。我曾用学到的那点儿浅薄的古文知识改写《白杨树》一文,受到李老师的表扬,他视为范文,让我在班上朗诵。我从不怕作文,而是特别渴望老师让我们写作文,每次布置写作文我都是一种亢奋状态。
对于写作的亢奋一直保持到今天。
我非常感激高中阶段的两位语文老师,是他们引导我走上了写作这条道路。
高中毕业时,我原本希望将来做个记者,可以天天写东西。最初是想报考北京大学新闻系。但因家庭经济困难,怕交不起学费,我只好修改报考志愿,报考北京师范大学。因为师范院校不收伙食费。
1960年,我19岁。我高中两年毕业,跟三年制高中学生一起参加当年的高考,同场竞技。那年高考作文题目是《在劳动中锻炼了我》,我作文的结构、层次,至今我都历历在目。
考试一个月后,就在我们应届毕业生盼星星盼月亮,急不可待地等待消息的时候,有一天,学校主管学生高考的王副校长把我叫到校长室,郑重其事地亲口告诉我说,我的高考作文得了94分,成绩在保定地区所有考生中名列第一。并在全校学生大会上表扬了我,说我为学校争了光,给师弟师妹们树立了学习的榜样。
用现在的话说,我是我们保定地区那年高考作文的“状元”。我非常兴奋。
我永远感激我小学和中学的老师。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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