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不会永远是年级第一
妈妈:
离高考还剩最后五十天。
每个人小时候都被问过理想的大学是什 么,大多数人都回答想考清华北大,想做科学家。而那时迟迟没有回答的我,终于在十二年后的现在给出了同样的答案。“清华北大”固然让你骄傲无比——从小学 到高中我一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成绩,成为你人前的谈资;而“科学家”,以及学生命科学,做大学教授,这样的理想在你看来却仿佛是小孩子才会想到的回答。
你参加过志愿填报讲座,知道所谓的热门 专业。你清楚经管类最能轻松挣钱,而做科研最是辛苦清贫。你看见过“志愿专家”和一群父母在QQ群里嘲笑一个支持孩子学生物的家长,说:“欢迎用自己孩子 的前途给祖国做贡献。”春节回家,在银行做经理的富二代表姐正谈着自己的几处房产,突然转过来说,她学生物的同学还在读博士,毕不了业,找不到工作,给导 师打着每个月五百元的黑工,“当时我们高中那些‘清北班’的学生,现在还不如我混得好。”你在一旁听得若有所思。
前些日子与北大招生组沟通,我表达了我 想学生命科学的意愿,招生组老师说:“出乎我的意料!还以为又是一个想上光华管理学院的。”你却急忙问怎样转系辅修,又说:“她还是想学经管,只是怕状元 都去,竞争压力大。”我径直打断你:“我是真不合适。”下来后你责备我,说最好的学生都想学经济管理,我偏偏爱一个几乎是被调剂才有人去的专业。
是啊,最好的大学里最好的专业,听起来多么体面。十二年来我的成绩替你攒足了脸面,你自然希望以后仍然如此,人们提起我仍然首先想到“第一”。
但妈妈,你真的错了。高考结束,也就意 味着我与我的同龄人们走到了岔路口。我们不会再交上相同的答卷,不必把名字挤上同一张光荣榜,我也不会永远是凌驾于几百上千人之上的那个年级第一。甚至也 许像表姐所说,我不会比只考上专科却嫁到富家的女生过得更好。社会的残酷,你比我懂得更多。
说到大学,“自由”二字被提得很多。这 两个字也许意味着昏天黑地的堕落生活,也许意味着到学生会社团这些地方如鱼得水,也许意味着凭着敏锐的商业嗅觉致富发家。总之,大家都会选择不同的生活方 式。对于我而言,自由则意味着一如之前的十二年与书相伴,求知求真,在细胞里破译最简单而精密的程序;最重要的是,不必学着推杯换盏、巧言令色、锱铢必 较。
当然,我知道,除了“体面”之外你还有 更真切的想法。我三岁失去爸爸,你一个人抚养我长大。你深知一个女人独立打拼的不容易,于是希望我学一门轻松的专业,像大多数职工子女一样,进你工作的单 位,由你照顾,然后嫁一个健康优裕的男人,为人妻母,过得比你轻松幸福。至于学生物,做科研,离你的想法实在差得太远。但每当想到你的这种打算,我都有一 种冲动——丢掉所有书和笔,坐等六月高考,上一个本地过得去的学校,选一个热门的专业,然后过完被安排好的一生。如果仅仅是为了一己的温饱,一屋的安定, 我无颜去未名湖畔求取虚名。不知你有没有看过北大的宣传片《星空日记》。魏坤琳说,片子唯一的不足就是追求爱情的男主过于吊丝,没有北大学子“改变世界的 愿望”——改变世界,听起来又像小孩子的想法了。
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校园仰望北斗。尽管城市灯火通明,喧嚣无比,但仍然可见万里高空有七颗星星亘古不变地若隐若现着。我没有想过改变世界,只是想做一颗在五光十色的灯火尘世里仍能微弱闪烁的星。
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