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学习力:教师最重要的学习能力
在教师的经验财富中,“教学记忆”必不可少。对记忆的唤醒和诉说,是教师自身重建的重要途径。“教育叙事”就是唤醒教学记忆的一种方式。
有一年,我到上海某区教师进修学校给教师上课,这是继续教育性质的培训,教师轮流参加,获得学分,凭此学分晋升职称。
第一天上课,我走进教室时感觉很不好,有一些不正常举动弥漫在课堂上:一些女教师是带着毛线来的,一边织毛衣一边听课。长年所受的宽容教育,使我渐生“宅心仁厚”之情,对人总往好处想:她们可能是想把我讲的每一句话,都织进毛衣里去。
但这种不好的感觉不会很快烟消云散,任何一位教师上课,如果台下学生集体织毛衣,都不是一件幸福美妙的事情。我那天终于没有忍住,说了一番发自肺腑的话:
“教师是做什么的?是在课堂上教别人爱学习、会学习的人。
这是我们天天要做到的工作,但我们自己呢?我们自己爱学习、会学习吗?
如果我们自己都不爱学习,也不会学习,有何脸面和资格去教学生爱学习和会学习?
如果此时此刻,学生就坐在教室里,亲眼目睹他们的老师一边听课一边织毛衣……”
我的话音一落,她们先后表现出不同的表情:吃惊,茫然,不屑,漠然……
当时,我的感觉是心痛,为他们的学生心痛,为学生的未来忧心。也许多年以后,走出校门的同样是一些麻木、漠然的面孔,里面藏匿的是冷酷的灵魂。
乌申斯基曾言:“在教育中,一切都应以教育者的人格为基础,因为只有人格才能影响人格,只有人格才能形成性格。”
教师对学生的教育影响力,根底是人格影响力。人格不是抽象的,教师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是人格的具体体现。是否热爱学习、善于学习,也是教师人格的一部分。那种对学生大谈学习,自己却不爱学习的教师,是没有教育人格的教师。
学习是为了丰厚教师的积累。如果说年轻时比的是聪明,而后比的就是积累,一个教师积累的厚度和深度,决定了他职业生涯的长度。
教师需要有三大积累:阅读积累、实践积累和写作积累。能否实现积累,不仅取决于时间、精力的投入,更取决于习惯,尤其是有无阅读习惯和写作习惯,这是许多成功教师的秘诀:在极为艰苦忙碌的教学之余,他们养成了阅读习惯和写作习惯,有了“学习自觉”。而有些不成功的教师,只会抱怨自己多么忙和累,没有时间和精力看书学习。
新儒家代表人物牟宗三,年轻时学过文学、社会学、法学等,但这些学问都逐渐从他的生命中流逝了,最终他的治学落脚到了哲学。晚年,回顾这段学术历程时,他感叹道:“不是自己生命所在的地方,就不是真学问。”那些使他激动过的学问为什么一个个地从生命中流走,只是因为它们没有进入其生命的内核,没有成为生命所在的地方。
在教师的学习历程中,什么是教师生命所在的地方?怎么才能让所学之物进入教师生命的内核?需要什么样的载体来安放教师的求知热情?
这就是“教育现场”。教师的学习能力,最重要的是现场学习力。
中小学教师不可能再像大学生、研究生或高校教师那样,可以坐拥书城,在书斋和图书馆中学习,他们大量的时间是在教育教学的现场。
对教师来说,至少有四种类型的现场:
——教师自己每天的教学现场。我们能否把自己的教学现场作为学习反思的对象,让这样的教学日日滋养自我?
——同行教师的教学现场。如其他教师的公开课、研讨课、观摩课现场,我们又能够从中学到什么?
——学校教研组、备课组日常教研活动现场。这是教师参加的最日常性的活动,包括集体备课、读书沙龙、专题研讨等多种活动形式。这样的学习活动到底对我们的教学有多大的提升?
——各种培训、讲座现场。如何避免“听的时候很激动,听完很平静,回去很麻木,一动也不动”?
同样置身于上述现场之中,不同教师的收获会大不相同,区别在于每个人的现场学习能力的差异。
良好的现场学习能力表现为专注力、捕捉力和转化力。有这些能力的人会带着两种东西进入现场。
一是钉子。我曾经陪同叶澜老师去听课。听课过程中,我的手机短信、电话不断。她马上提醒我,既然在听课现场,就要全神贯注。她听课时,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听课笔记从头记到尾,她的注意力牢牢钉住教师和学生在课堂上的一举一动,不放过每一个细节。这就是“专注力”。
二是钩子。努力把现场中涌现的有用资源“钩”出来,有的钩出的是珍宝,有的钩出的则是不值一提的草芥,此谓“捕捉力”。把有价值的东西“钩”到笔记本上和自己的脑海中,依然不够,还要“钩”到日后的教学过程中,变成具体的教学行为,这叫“转化力”。即把听到的上出来,把上出来的说出来,把说出来的写出来。这种“转化力”是教师现场学习力中最关键的能力,它集中体现了教师学习的宗旨:为转化而学习。
这种具有现场意识和现场自觉的学习,是最符合教师职业特性的学习方式:为现场的学习,在现场中学习,回到现场的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