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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课崛起,大学的未来在网络?(上)

2014-10-17 10:01:00平台研究
  格里高利·纳吉(Gregory Nagy)是哈佛大学的一位古希腊文学教授。他是个典型的学院派,如果你向他问起关于未来的事,纳吉会和你开聊荷马以及那些遥远的战争。这位七十岁的

  格里高利·纳吉(Gregory Nagy)是哈佛大学的一位古希腊文学教授。他是个典型的学院派,如果你向他问起关于未来的事,纳吉会和你开聊荷马以及那些遥远的战争。这位七十岁的老教授有着猫头鹰般的眼睛,匈牙利式的翘鼻子,喜欢挥舞一双大手比划着说话。他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深色夹克取代了学院派的代表性粗花呢服装。他的白发总是被波士顿的风吹得凌乱不堪。和一些妙语连珠的学者不同,纳吉喜欢简洁的短句。(比如:“大约共有十篇文章,所谓的一篇文章,其实就是一个选段。它们都要求深入阅读。有时候我会叫它们“选段”,有时候我会叫它们“文章重点”,总之,我指的其实是一个东西——它们每一篇都要求深入阅读!”)在课堂之外,他不绝于口的夸奖可以把他的朋友和学生捧上天。他会说“谢谢你,伟大的凯文!”或“伟大的克劳迪娅做得实在太好了。”若是平时撞见他,没准你会把他当成古玩店老板——他既热情洋溢,又似乎担心顾客太靠近他那把路易十六时代的椅子。

  纳吉没有出过畅销书,也不是电视上的常客。不过,他从1978年起就教授一门叫“古希腊文明中的英雄观”(Concepts of the Hero in Classical Greek Civilization)的课程,这门关于诗歌、悲剧和柏拉图式对话的课让他成了学校里的热门人物。因为他对荷马时代文学的无限热情,因为他几十年精益求精不断改进,也因为他的打分波动不大(这门课在学校里的绰号是“零分英雄”),这门课一直占据着爱默生楼(Emerson Hall)的105课室——哈佛最大的课室之一。其报名人数常达数百。

  不过,今年春天,这门课的报名人数超过了31000。“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The Ancient Greek Hero),是哈佛大学第一批大规模网络公开课(Massive Open Online Courses,简称MOOC)的课程之一。MOOC是一种基于在线课程视频的新的大学授课形式,它“大规模”,是因为它面向数万学生授课;其“网络”模式,不仅限于授课模式,也包括交流,因为绝大部分的交流都在网络上进行;“公开”,是因为理论上任何能够使用网络的人都可以注册参与。最后,它还是一门“课程”,因为它拥有学习效果评估,也会布置作业、设置考试和颁发结业证书。参加MOOC课程的时候,你要跟着课程的进度走。你的作业会有定期打分。最后,你可能会通过考试,或者挂掉,也可能像绝大多数的参与者一样不了了之。

  许多人认为MOOC就是美国高等教育的未来。在过去的两年中,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加州理工学院和徳克萨斯大学共同投入了几千万美元,用于开发MOOC。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和普林斯顿大学等许多顶级高校也开展了类似的计划,它们宣称要达到全民参与的目标。斯坦福大学校长约翰·L·汉尼希(John L. Hennessy)在最近的一篇评论文章中解释说:“由学界大师在堂授课的小班课程依然保持其高水准。但与此同时,网络课程也被证明是一种高效的学习方式。如果和大课相比的话,更是如此。”

  与此同时,一些立法者还把MOOC视为解决教育资源不足问题的方案。今年冬天,加州参议院通过了一项议案,要求州内的公立大学为被认可的在线课程颁发证书(这个州85%的社区大学课程都需要等待排位)。而圣荷西州立大学(San José State University)首先采用MOOC课程,取得了超乎寻常的通过率。随后,加州公立大学中的十一个高等学府也将MOOC纳入教学大纲。除了有本学校教授讲课之外,还可能会让学生观看麻省理工等大学的教授提供的教学视频,来学习电子工程学等科目。

  但MOOC仍存在争议,而且近几个星期来愈演愈烈。四月中旬,阿默斯特学院(译注: Amherst,美国著名的私立文科院校)的教员投票反对加入MOOC项目。两周前,圣荷西州立大学哲学系给哈佛大学教授迈克尔·桑德尔(Michael J. Sandel)写了一封公开信以示抗议,后者的招牌课程“公正”在今年春季成为了一门MOOC课程,名为“公正”(JusticeX)。公开信称:“这门课程没有解决任何我们在教学中遇到的问题。”这些哲学教授担心,网络课程会让圣荷西州立大学课堂上的教授们变成“荣誉助教”。他们在信里还说:“如果全国每个哲学系的公正课都一模一样,这将会多么可怕!”

  纳吉尝试把在线资源补充到他的课堂,已经有几年了。当他刚开始策划他的MOOC课时,他打算把课程分成24节,每节的教学时间小于一小时。他还把每节课细分成更小的章节,因为一般来说人们很难盯着电脑屏幕,看完长达一小时的讨论,虽然他们在课堂上也许能够做到(他们也不会一直聚精会神)。他把每小节拍成一段微视频,并试图讲解得更加戏剧化。他说,为MOOC备课,能强迫自己反思教学方法。

  他说:“我确实得到了启示——我说的可不是“神示”,人们都把这个词用错了,“神示”指的应该是伴随着某种超自然的“神灵”出现的,而我所得到的只是一个启示。我对自己说,天哪,格雷,你被大学体系惯坏了!”在哈佛大学,大型课程通常由研究生担任助教,引导学生讨论,以及帮忙评卷。而这两件事在大规模课程中都做不到。取而代之的是,CB22x的学生会注册在线论坛,它就像留言板一样。在那里,学生可以对指定的阅读材料发表评论,就像使用谷歌文档那样。他们也不用写论文,而是通过完成一系列的多选测试,来进行课业评定。课程要求的阅读材料可以从网上下载,不过如果有老派的学生想要纸质版,他们也可以去订购纳吉即将出版的课本——《24小时阅读古希腊英雄》(The Ancient Greek Hero in 24 Hours),一共七百二十七页。

  就算是最好的课程,也可能需要死记硬背——这不禁令人奇怪,这个教育体系怎么能存在这么久?演员、艺术家,还有杰出的喜剧演员都把他们的最佳表演录下来,制成电视节目,或以其他方式留给后人。为什么大学教授不能这么做?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Vladimir Nabokov)不喜欢即兴演说,也不喜欢大众媒体。但他曾经建议把他在康奈尔大学的课程录下来,每学期播一次,让他能脱开身参加其他的活动。似乎一个可靠的教育的根基应该是保证质量,而不是教学环境;卓越的教学是能够超越时空局限的,这已经不是个新观点了。在十九世纪就已经出现了函授课程,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又出现了教育电台。而英国的公开大学(Open University)通过电视给学生授课,它在1971年迎来了第一批学生注册。

  下一步自然就到互联网了。多年来,凤凰城大学(The University of Phoenix)一直是有偿网络教育的龙头。早在1989年,它的远程教育课程就支持调制解调器拨号联网了。到了九十年代,它计划在更大范围内开展网络高等教育。但是那时候不仅技术还不够成熟,观众的接受度也不高。网络教学的先驱者,包括成立于1996年的西部州长大学(Western Governors University),对于万维网的看法,就像许多纽约人对罗斯福岛的看法一样:有待开发,可以利用,具有某种巨大潜能——只要人们能更了解它。在新千年到来之际,哈佛启动了一个名为“家中哈佛”(Harvard@Home)的项目,最初只供校友使用。但是几乎没人参与,所以哈佛在2008年终止了这个项目。

  MOOC的支持者们声称,他们是与众不同的热心人。MOOC真正的意图,不是把教授的教学视频发布到媒体上,不管有没有人看;而是不断用分析、讨论任务刺激学生,激励他们坚持学习。网络课程的预期目标,是有所产出,培养未来的人才,而不是做成新闻播报节目。哈佛大学的教务长阿兰·嘉伯(Alan Garber)是在线教育的积极支持者。他告诉我:“长远来看,我觉得网络课程或一般课堂上的网络成分将会越发普及。研讨班或小班的教师可能会从多种不同的渠道得到模块化的教学资料,并将之重组为完整课程。”

  也有人在MOOC中看到了诱人的商机。去年,MOOC的两大巨头Cousera和Udacity作为盈利公司开班授课。现在,在一大批网络教育公司中,这两家扮演着中介的角色。它们收集各大学的课程,提供给学生和其他学校。Cousera来自斯坦福大学,是目前最大的MOOC供应商,能提供来自布朗大学、加州理工学院、普林斯顿大学、斯坦福大学和其他65所学校的课程。Udacity来自帕洛阿尔托,主攻技术和科学。去年五月,哈佛大学和麻省理工大学各投资三千万美元,联手创建了edX。这是一家非盈利性的MOOC公司。它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莱斯大学等多所高等学府都有合作。edX更像一个联盟,每个成员学校自主管理自己的MOOC课程。其中哈佛的频道名为“哈佛X”(HarvardX)。该项目的领导者,分子和细胞生物学教授罗伯·鲁(Rob Lue)告诉我:“能自主掌控这个频道,就是我们的机会。”

  几十年来,占据精英教育者头脑的是所谓“师生比”:能让所有人都互相了解的教学环境才是最好的。现在顶尖的学校变成了网络广播,新的问题就出现了:在一个有数万学生的课堂上,如何组织一场有效的讨论?怎样给作业打分?纳吉的对策是使用多选测试、讨论版和评注——类似于一般的读后感,但会加入大量讨论。而edX正在开发一种给文章评分的电脑软件,让学生们能够立即知道他们的作业水平如何。很多院校都对这款软件寄予厚望,哈佛大学也在此列。曾任历史教授的哈佛校长德鲁·吉尔宾·福斯特(Drew Gilpin Faust)最近告诉我:“我觉得这些软件还不足以理解文章的讽刺或文笔的优美,而且我也不知道应该让电脑怎样处理没有被编入程序里的东西。”

  她解释说:“作为教师和学员,我们需要学习的一个内容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面对面交流的亲切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她谈到了下个学年即将上线的一门MOOC课程,叫“科学与烹饪”。它在厨房里教授化学和物理。她说:“我在大脑里构想着,世界各地的人都一块跟着这门课做饭,这可真不错。”

  当代大学的教育典范是“翻转课堂”模式。教师们预先将课程材料布置给学生当作业,用上课时间进行讨论学习。哈佛学院前任院长,计算机科学教授哈利·R·李维斯(Harry R. Lewis)告诉我:“如果你仅仅是讲课,学生就会觉得没必要非得来教室里了。我们的大部分课程都有录像记录,所以如果你的上课时间早于十一点,学生就会逃课,过后再看录像。”

  在一个三月的早晨,我旁观了纳吉的MOOC制作团队的会议,他戏称这个团队为“臭鼬工厂”(skunk works)。会议的日程安排很紧迫:第二天早上CB22X就要上线了,但第一节课还没完成录制。娜塔莎·博沙斯基(Nathasha Bershadsky)是一名网络编辑,她最近刚在芝加哥大学完成了她的希腊史论文答辩。在CB22x团队中,马伦·库兹米科(Marlon Kuzmick)指导她编辑的技巧,他是“数码故事创作”课程(digital storytelling)的教师,也是哈佛大学MOOC录像方面的专家。虽然库兹米科是加拿大人,纳吉还是把他称为“我们的德国导演”。纳吉很喜欢把他想象成电影《鄙视》(1963)里的弗里茨·朗(Fritz Lang,出生与奥地利的著名电影导演、编剧和演员),弗里茨•朗在那部影片里饰演一位拍“奥德赛”(Odyssey)的导演。(译注:弗里茨·朗是一位德国导演,曾将古希腊史诗《奥德赛》改编成电影《蔑视》(Le Mépris),并在里面客串表演拍摄《奥德赛》。)

  那天早上,纳吉用兴奋得发光的眼神扫视着他的团队,说:“马伦派他的一个摄影师在课程中间和我一起去希腊。这真是个不错的新点子。”

  “说服她做这个还真不容易,”库兹米科干巴巴地回答道。

  纳吉继续说道:“我们有五天时间了解古希腊。你能想象那永远为浓淡相宜的烟雾所浸染的德尔斐吗?你会不会想起普特洛克勒斯(Patroklos)将死之时,阿波罗从一团烟雾中现身,用手背从背后给那位英雄重重一击?我在哈佛念书时候的老师塞德里克·威茨曼(Cedric Whitman)说,这个场景代表了所有文学作品中最根本的恐怖,“神圣的恐怖”——在德尔斐你就能看到那样的烟雾!”

  库兹米科回答:“我觉得我们只要捕捉看上去真实可信的场景就好。”

  博沙斯基展示了她前一天晚上熬夜剪辑的一段录像,那是第一节网络课程的一部分。这部分介绍了纳吉这门课程的核心内容。这一段以纳吉评论1982年的电影《银翼杀手》(Blade Runner)开始。课程中插入了一段静音的电影片段,那是反派人造人罗伊·贝逖(Roy Batty)在大雨滂沱中所做的死前独白。

  罗伊在电影中说:“我见过的东西,你们人类是不会相信的。我曾看着战舰在猎户座边缘燃起熊熊火焰,C射线在天国之门附近的黑暗中闪耀。所有这些瞬间都将湮没在时间的洪流中,就像泪水融入雨水一样。死亡的时刻到了。”

  纳吉一一点出这段话里的关键词,然后开始梳理:“雨中的泪水,是一种对比微观的自我和宏观的雨的方式,它贯穿了整个场景。‘死亡的时刻到了’——在我看来,能拿来对比这句话的是hôra一词,它的意思是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成熟的季节,最好的时候。那也是万物汇聚的时刻。”

  镜头中,“hôra”一词出现在纳吉旁边。

  “有字幕!”他在桌子另一头兴奋地叫了起来。

  在网络课程中,纳吉谈到了《伊利亚特》中的一个场景,阿喀琉斯面临抉择:“阿喀琉斯,你有两个选择。要么留在特洛伊战斗,然后英年早逝,赢得永恒的荣耀;要么回家,你就不会年纪轻轻便死去,你可能长寿,甚至还可能得到幸福。但这样你便无法得到那份荣耀。这种荣耀——我把kelos翻译成‘荣耀’——不仅仅是简单的“荣耀”而已。它是以罗马史诗为媒介流传下来、传之后世的赫赫声名。”

  纳吉课程的第一个小时由十个小节组成,这一节是其中之一。根据MOOC的指导思想,每堂课被分成多个小节,每个小节有一个主题,录制中也要尽量增加观赏和趣味性。纳吉说,他不希望让学生们只看到他晃着脑袋说话——那就变成“格雷格脱口秀”( The Greg Show)了。比如要表现阿喀琉斯在荣耀面前的两难选择,他跟“臭鼬工厂”的两名成员克劳迪娅·菲罗斯(Claudia Filos)和杰夫·埃马纽埃尔(Jeff Emanuel)围绕一张桌子坐好。这两人扮成学生。在纳吉说话时他们会点头表示赞同。这时候,菲罗斯说话了:

  菲罗斯:所以说,这篇短文实际上告诉了我们大量关于这个英雄传统的信息。

  纳吉:从这个角度来看,它可以说是整部《伊利亚特》的缩写。克劳迪娅,我完全同意你的话。

  之后,纳吉给我读了几个问题,那是团队为CB22x的第一次多选测试设计的。“宙斯的意愿是什么?备选答案,‘a)把英雄们的灵魂送到冥王哈迪斯那里’”——纳吉爆笑一声——“‘b)引发伊利亚特之战;c)引发特洛伊战争’。我喜欢这道题。最佳答案是‘b)引发伊利亚特之战’。宙斯的意愿贯穿了整部史诗,直至结尾,或者用希腊语说,telos。”

  他继续说道:“还有,这里是考查学生是否真正深入阅读文章的地方!‘为什么阿喀琉斯一直在安全的地方旁观战争?’因为‘a)他的感情受到了伤害;b)他对阿伽门农感到不满;c)一位女神建议他这么做’。这题没人能做出来。”

  答案是c。在纳吉的课堂课程中,学生们要写论文。但纳吉说,多选题的效果差不多和论文一样好,因为它能抽查参与者对文章的深入理解情况。如果学生漏选了一项,在线测试系统会解释正确答案,如果学生做对了,它也会让学生看对正确答案的分析。纳吉解释说:“即使通过多选题和判断题,你也能启发学生看到文章言外之意,而不只是拘泥于文章本身。”构思网络课程也让他得以对课堂教学作出调整。他补充说:“我们现在的目标是让哈佛的教育体验跟上MOOC。”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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